深度：人神乔丹四月天 既是天上人间又是众生烟火

“现在，我又要有一个新的哭泣表情包了。我跟我妻子说我本来不想哭的，因为我不想在接下来的3、4年里看到这样的表情包，这就是科比干的好事。”

迈克尔-乔丹在科比追悼会上的这句话，让所有人破涕为笑，也是过去几年除黄蜂跌宕起伏背后偶露峥嵘之外，乔丹真正意义的一次亮相。在科比追悼会商贾大亨云集，社会贤达无数，星宿璀璨，然而乔丹走上台致敬全场起立掌声不断时你才发现，关于乔丹的神话已经流传30多年，从未降温，篮球之神的眉宇之间还见山河涌动，一个回眸里藏着帝国的神话，举手投足还听得到千军万马入梦来。

1998年，乔丹最后一投足以跻身全世界十大事件，无关于体育或者任何范畴，在世界历史上都足以一马平川。世界杯作为足球历史最重要的丰碑，任何运动项目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们死磕，1998年更是如此。作为可能是历史上最伟大的世界杯，当时有正处于生涯黄金时期的齐达内、里瓦尔多，此外还有以罗纳尔多为首的超级新锐，同时，还有罗伯特-巴乔、博格坎普、劳德鲁普等经典偶像，98年世界杯甚至没有一支黑马球队，当时各大洲的霸主球队均一一参赛，被很多人誉为“最完美一届世界杯”并不为过。

然而98年总决赛乔丹“最后一投”划破银河，将近4000万人在全美见证堪称童话般的结尾，18.7%的平均收视率和98世界杯分庭抗礼。大概20年之后，才有17年的骑勇大战平均收视率（16%）接近过这个数字，然而在1998年互联网并未普及，电脑只是一件稀罕物儿，乔丹神话靠着人传人就顶礼膜拜街知巷闻，你根本无法脑补这种影响力。不仅仅是球迷逃班跳课请假只为瞄乔丹一眼，就连大姑娘小媳妇大爷大妈这种体育全盲，也能站在街边温和的打岔聊上几句：“哎？我知道乔丹，我知道”。98年总决赛第六场，我逃课回家的路上看比赛遇见最真实的一幕，一个大爷拎着马扎（一种随身的小型坐具）飕飕地往家跑，扔下对面的棋友喊道：“不玩了不玩了，乔丹的节目开始了。”就靠着一部部电视机生磕世界杯收视率，从电视转播到电台，此时篮球王国是银河，而迈克尔-乔丹如宇宙。

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说到乔丹的时候钦佩之情溢于言表：“在我的一生中，还从没有看到有其他运动员能将头脑、身体和精神素质结合得像他那样完美的。我认为，美国的体育迷用一到两天的时间发出‘喔、啊’的感叹是很正常的。”当一个世纪落下帷幕的时候，“美国最具有影响力”的文化人物排行榜中，乔丹排在了第六位，和他站在一起的是比尔-盖茨和当时排名第九的克林顿，如果深究全世界体育史能相提并论的人物，或许拳王阿里带着特殊时代的色彩以及人格魅力，才有足够的谈资。而时至今日“AJ”的时尚影响力甚至成为最顶级的文化符号之一，美国人疯狂地崇拜个人英雄主义，漫威也好DC也罢，投射出来的超人、蜘蛛侠、蝙蝠侠等等，都带着当时战争时代以及战后人们在心理上的完美诉求以及需要，而乔丹的出现从“制造英雄”这个意义上超出体育范畴，或者说已经是体育历史的终点和巅峰。

可这绝非是乔丹浩瀚无敌的生涯履历中，最浓重的一笔，相比天上人间却孤冷清高的鸟瞰，乔丹身上的烟火气，拉近了平凡生活和伟大之间的切换距离。

以前把自己描述成怪物的人，真遇到生死和苦楚，蜷缩得比个普通凡人都不如，都难过。乔丹也曾在学生时代被冷落，在巅峰时父亲被枪杀，刚复出就遭遇当头棒喝，这期间赌博丑闻不断，也就是“魔术师好色乔丹好赌”这句圈内的“金玉良言”给乔丹遮掩了男人的劣根性，然而贵圈的第一人的酒色财气，帮主从未旁落且玩得风生水起，乔丹也曾带着“不气盛是年轻人吗”的嚣张跋扈，带着“人不风流枉少年”的平常心混迹人间。金庸笔下黄药师，尽都是手起刀落的痛快潇洒，可见过世界的人，总会回到世界，只是急着赶路的人才会只看风景，不管人情世故。以前那副自大的嘴脸后来我想，都是因为没浸在烟火气不需要奔波劳碌的自私。大概就没见过真正自由的人，但凡一个人有了爱恨，这天马行空的梦里，就都是蛛丝马迹，一戳即破。所以乔丹身上的平凡品质和关于一个男人的顽劣和沦陷，和伟大的生涯无关，并行不悖，但一定和伟大的人生有关，遥相呼应。正如迈克尔-泰森“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一样，描述的绝世王者的建立和陨落，只消几年光景就道尽世态炎凉；泰格伍兹的“情人队伍”挤满长街，包括魔术师和张伯伦大帝的“桃花劫”，束之高阁，然后流落人间，周星驰版的济公高高在上在人间走一回，趟过苦海度了劫难，才成尊者。

于是，乔丹第二次复出，就是一次神性的自我放逐。

1998年之前的乔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只是会流露出场外真性情，但是关于一个篮球故事而言，“最后一投”的神话简直遥不可及，大概是上帝伏案一百年写不出的一个好剧本。乔丹二次复出和第一次复出天壤之别，一次是众望所归，一次则是哀嚎一片。可这是乔丹真正“豪横”的一次烟火之旅：时值38岁高龄，正值后生晚辈进入巅峰期，加上新世界初已经进入了媒体2.0时代的门槛，对于乔丹亲手杀死完美故事甚嚣尘上。果然一场对科比打了12分钟5投1中只拿2分的比赛之后，“飞人紧急迫降”的大字标题出现在各大头条。老帮主也有45分拔剑一怒，51分震惊寰宇，纽约城再现绝杀，可此时的乔丹，像极了为了家庭奋斗的中年男人——危机和转机共存，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再不是取之不尽，也会忧米忧柴。

“911事件”之后的美国人心态处于百废待兴状态，乔丹的二次复出在当时举国欢腾，自我牺牲完美的同时，乔丹为所有人展现了关于“人到中年万事休”的好与坏，实际上复出之前被阿泰斯特撞断两根肋骨，已经昭示了这次复出之旅将可能举步维艰。包括全明星先发位置闹得沸沸扬扬，偶然的一个夜晚被曾经的后生晚辈欺负老胳膊老腿，全明星赛那座巨大无比的奖杯瞎子都看得出来是给乔丹量身定做的，准备二次完美的一个剧本最终成了遗憾。

当然他也还是那么“讨人厌”，老夫聊发少年狂自然要有，丛林法则的狮子王不怒自威，年轻那会狂在明处，老了余威尚在理所应当。斯塔克豪斯年轻那会就因为曾对乔丹口不择言被飞人赛场实战教育过，年轻的汉密尔顿更是手足无措，和乔丹“连相”的状元布朗从钦点版的太子一年就被骂成孙子，最近美媒体爆料奇才队当时对于乔丹简直就如同“伴君如伴虎”坐卧不安，甚至一起商量生日礼物要不要送的事儿，这都是老爷子生涯的点睛之笔，点进了平凡之处。

这些“遗憾”突然让乔丹变得真正圆满，他在全明星的那次“薪火相传”的发言是承上启下，这是乔丹神性的转折。98年那一投其实只是“承上”，走得太过高不可攀，总统山下众人望眼欲穿，几年之后乔丹以这样“自贬”的方式去启下，功德无量。选择奇才意义良多，帮主复出之前的赛季首府球队排名倒数第三，乔丹退役之后东部羸弱不堪，竟也好意思打出19胜63负的队史最差战绩，胜率23%。不管是在最差的球队复出，还是愿意“输给”年轻人，乔丹以别样的方式，以一个如“中年大叔为生活奔波努力”的形象重新点化了人们对于篮球和生活向往的本质，即人间烟火。

如今乔丹的伟大开始圆润且饱满，真正无敌地存在于各个空间，在厚古薄今或者厚今薄古之间岿然不动，不管是A站B站还是以后W站，不管是论坛段子手或者炒冷饭，哪怕是一千年以后，或许詹姆斯科比对垒的阵营依然会大打出手针锋相对，然而对伟大的认知在乔丹身上得到最无懈可击的传承，是因为我们也曾见过天上人间，更经历了他的众生烟火。

这是一幅再好不过的画卷，到了中年还有梦追，努着力拼着命地不闹危机，孩子奶粉钱管够，媳妇儿拽着上个街不用战战兢兢那千八百块，父母见个亲戚能吹吹牛13，有人喜欢有人嫉妒有人讨厌，也有人尊重，大师在荒野中杀出一条黑暗的血路，凡人在拥挤的人头中也能冒个尖，都是时间和空间一次尘埃的重叠，互相妆点，互为风景，山高水长的都是有个热闹的依赖，有一辈子冤家的缘分，就有一句你好再见的擦肩而过。迈克尔-乔丹，最终展开神与人的对话，要感谢有你敞开拥抱，从烈阳冷月，变成人间四月天。

（文/ 韩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