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悲怆的夜晚过去一年了，沙佩科人现在还好吗？

2016年11月28日，沙佩科人遭遇空难，总共造成71人遇难。今天他们迎来了一周年纪念日，谨以此文向所有在那场空难中去世的人致以怀念。

在沙佩科镇的Arena Conda体育场的球员通道内，一位名叫里卡多-马克斯-里贝罗的裁判在六名安保人员的护送以及现场球迷无数的嘘声和指责中狼狈逃离。

先是球员质疑里贝罗的判罚，但他被安保人员推开。之后，俱乐部的官员也开始大声呵斥这名裁判。

球员通道内也是媒体混合采访区，所以接下来你也听到了媒体方面发出的责骂。一位广播评论员更是直接喊出了“狗娘养的”这样难听的话。

这是里贝罗的错吗？他在伤停补时第7分钟判给累西腓体育队一个点球。而这个点球也让主队沙佩科人和胜利擦肩而过。

在球场外，球员们的家人和孩子依然在宣泄着自己的不满，不过他们也会在路过小摊时吃个鸡肉馅饼或者小油条补补能量。

不过在所有的喧闹和愤怒之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球迷脸上露出了有些无奈甚至绝望的微笑。“也许，当然只是也许，事情最终还是会回归平静吧，”她说。

(图)空难发生一年了，沙佩科人在球场上也回归了正常的节奏

大概一年之前，也就是2016年的11月28日，巴西的沙佩科人队遭遇了一场空难。这支成立于1973年的球队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就从巴西第四级别联赛一路攀升到了巴甲。

在赢得不少国内球迷的心之后，他们迎来了征服整个南美洲的机会。球队进入了南美杯(Copa Sudamericana)的决赛，要知道这是南美洲规模第二大的俱乐部赛事。就像球迷的赞歌中所唱的，这是他们经历过的最棒的旅行。

他们将要在决赛和哥伦比亚豪门国民竞技踢两回合的比赛。在圣保罗和帕尔梅拉斯踢完一场热身赛之后，沙佩科人准备飞往哥伦比亚。

首先，球队要乘坐经济舱飞往玻利维亚的圣克鲁斯-德拉谢拉，之后他们转机乘坐LaMia2933次航班。飞机上有包括球员、俱乐部高层成员、教练组成员以及记者等68人，还有9位飞机上的工作人员。

登机后，有些球员带上耳机开始听歌，还有些球员则更活跃一些，他们开始玩一款叫做buraco的纸牌游戏。

(图)从左至右依次是三名幸存者内托、鲁舍尔和福尔曼

球队的后卫阿兰-鲁舍尔回忆道：“对整个球队来说，那是个非常美妙的时刻，我们正在创造俱乐部的历史。我们希望把握住机会，赢得冠军。”

飞机是在晚上稍早的时候起飞的，所以一些人上飞机后很快就睡着了。当然还有一些人在畅想——畅想着他们带着冠军奖杯回国后狂欢的场景。要知道在18天前，梅西和他的阿根廷队也是坐着同样的飞机去参加了南美区的世界杯预选赛。

距离目的地还剩10英里的时候，球员们被一阵晃动惊醒。要知道当时虽然下了一点小雨，但天气还算稳定。但之后飞机的两个引擎开始轰鸣，并从18000英尺的高空下落，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飞机上的灯熄灭了，引擎也不动了，”沙佩科人的门将福尔曼表示。“只能听到风的声音，我们开始祈祷，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晚上9点58分，飞机在哥伦比亚的一座山上坠毁，几乎被从中间分成了两半。飞机上的77人中，有71人都永远不会再醒来。

在沙佩科这个只有20万人的农业小镇，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球队按摩师塞尔金霍的哥哥阿德里亚诺-德-热苏斯回忆道：“凌晨2点45，一位球员的女友给我打了电话，她是在脸书上看到这个消息的，但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我告诉她我来查一查，这一定不会是真的吧？”

“我打开电视并换到了全球新闻频道。新闻里说飞机坠毁了，有没有人幸存还不知道。我们立刻冲到了球场，媒体和其他球员的亲戚们也都纷纷赶来，因为飞机真的已经坠毁了。我们都在等待，等待球队告诉我们消息，也就是我们亲爱的人还活着的消息。我的父母经常在早晨5:30起来喝马黛茶，所以我给姐姐打了电话，她和父母住在一起。我告诉她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我们不知道是否有人活了下来，但这显然是一场灾难。我们等了三四天，搜救人员搜查了现场后把他们的遗体带了回来。但期间也有很多假消息传出来，很多人说其实空难这并没有发生。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这是巨大的悲怆。最后我去问医生，他告诉我球员生还的希望已经不大了。只有几个人活了下来，剩下的人全都……”

最终幸存下来的有鲁舍尔和福尔曼，还有球队的中卫内托。

福尔曼失去了右腿的一部分，现在他必须依靠假肢走路了。虽然球员生涯结束了，但现在他已经成为沙佩科人的大使。鲁舍尔则继续回到球场踢球了。

(图)福尔曼失去了右腿的下半部分，现在他也在逐渐熟悉着新的走路和生活方式

“这是我最后一点记忆，”鲁舍尔表示。“福尔曼让我换个位置坐。当时我和记者们坐在最后一排，但他坚持要我和他坐在一起，最后我坐在了他的旁边。那个和我换座位的人没能幸存。”

中卫内托则是在灾难现场最后一位被发现的幸存者。救援人员发现他的头部、胸部、肺部和腿部都受了伤。而在飞机坠地的那一刻，他的下巴也受到了重击，这让他的后槽牙全碎了。在经历了长达9天的昏迷后，内托才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周末我(本文作者)去看了他，而那次经历的阴影看起来依然挥之不去。“他开始觉得这更艰难了，”一位新闻发言人表示。而他的朋友，前曼城球员罗比尼奥则表示：“内托是一个伟大的朋友。我们曾经一起在桑托斯踢球。我和他谈了很多，每次聊起这些都会让我们留下眼泪。”

“这真的真的很让人难过。我记得当我还在曼城效力的时候，我就听过曼联经历的慕尼黑空难。这件事发生了快60年了，但它给曼联留下的创伤是永久的。”

“巴西的每个人都非常难过。这件事给国人带去的震惊和失落很难用言语描述。简单点说，就是这些职业球员在去工作的时候失去了生命。这不应该发生，对于他们的家人和孩子，这都是难以想象的痛苦。”

比赛前一晚，在沙佩科恩的一个叫作Bertoso的酒店里，我们见到了鲁舍尔。在楼上的一个小房间里，他对着摄像机讲出了他的故事。他每周都要两三次地面对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或许只有上帝知道这对他有多残酷，因为每次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总会难受到泪流满面。

他的生活现在一直被一个问题所困扰，他也一直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活下来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在朋友们都离开之后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真的，我真的回答不了。你很难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又是为什么发生的。”

他的眼眶湿润了，声音也沉了下来。“我必须相信这是上帝的安排。上帝一定是出于某种理由才让我活了下来，所以如果我只是留在角落，独自沮丧却什么都不说，我觉得这是不公平的。我活下来就要为人们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一个为了生命，为了工作努力活着并克服困难的榜样。”

“我们可以怀念逝去的那些人，但不一定非要这么悲伤。我们为他们之前的生活感到高兴，并为他们之后剩下的生活感到惋惜，但此时此刻我还活着，悲伤不应该是我的全部。所以我总是想着要为那些已经逝去的生命而活，要让我的生活尽可能地活得更好。”

到目前为止，这几位幸存者都没有接受过心理治疗。“上帝就是我的心理治疗师，”鲁舍尔表示。“他照亮了我的路，所以我才能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我总是在从他的身上汲取力量。在发生了这次事件之后，我们开始更多地寻求上帝，也和他走得更近了。因为是他我才能在今天留在这里。”

沙佩科人也积极地前进着。他们很快打造了新的阵容，也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足球文化。今年6月，在球队遭遇五场不胜之后，他们解雇了瓦格纳-曼奇尼。目前在联赛还剩五轮的情况下，球队排在联赛的第14位。

福尔曼表示：“球队靠着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球队所做的一切都在预算当中，这是沙佩科人这支球队的特点。我们不会做一些疯狂的事情，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球队在经济上和结构上都做得不错，生活还在继续。我们当然不能忘记已经发生的一切，但现在球队依然在依靠自己的努力向前走，这是很重要的。”

的确，这些记忆是不可能抹去的。在比赛的第71分钟，为了纪念71位在空难中逝去的生命，球场内的球迷都会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照亮了整座体育场。

媒体方面，为了纪念事故中离世的记者们，还专门建了一块纪念碑。我们看到球门后面站着一位看起来非常瘦小的女记者，她的名字叫西尔里-弗雷塔斯。她的丈夫同样是一位记者，但不幸在那次事故中去世，留下了她和两个孩子。

这件可怕的意外让所有故事都发生了转折。事故发生的前一周，球队的22岁前锋Thiaguiho发现他即将要成为一名父亲。他的儿子蒂亚戈在今年7月份降生，之所以给孩子取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纪念逝去的父亲。而他的妻子格拉塞拉-阿尔维斯表示：“蒂亚戈，你的降生让我们觉得你继承了父亲勇士般的基因，这会减轻我们内心的痛苦和对那段往事的记忆。”

探寻事件发生的原因，会让更多人感到愤怒。简单点说，就是飞机的燃料用完了。要知道飞机已经超载了400公斤，而飞机起飞时的海拔也没有达到要求。

哥伦比亚空中安全部的秘书弗雷迪-伯尼拉表示：“事故并没有技术方面的原因，都是人为失误。当然还有航空公司管理上的问题，玻利维亚方面对飞行计划的管理和组织也存在问题。”

阿德里亚诺则表示：“我不能说我们觉得愤怒，但这的确是巨大的痛苦，需要慢慢消化。我的弟弟留下了一个21岁的女儿，还有个2岁的儿子。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人们之所以愤怒是因为这不是机器上的故障，而是人为的失误。对我来说，我依然觉得他们是去了一趟漫长的旅行，他们总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的。”

在市中心，我们还可以看到一座纪念碑。纪念碑上刻着死者的名字，旁边还摆着花。你可以看到商店的门口有球队的装饰品，酒店的入口也有沙佩科人的队徽，而这里的出租车司机也都为他们身上穿的这件球衣而感到自豪。

一位球迷表示：“都灵的灾难发生在1949年，曼联的灾难发生在1958年，沙佩科人的灾难发生在2016年。足球总是这样，有快乐也有悲剧。”鲁舍尔则说：“我们需要向前走，但过去是永远也不能忘记的。”